三原縣徐木塬的悅來客棧,張三和李四正在嗑瓜子,突然一人跑進來與他們會合。 張三問:「今天吃上了嗎?瞧見了嗎?」 趙五垂頭喪氣,「都客滿哪來的地?老闆娘忙進忙出,我站在門口,根本看不清。」 張三:「總歸是讓你瞧見了,可別再茶飯不思了。今天我請客。」 李四:「這麵店西施當真這麼漂亮啊?張兄特意去吃過,趙兄還天天過去捧場。」 趙五:「魚姑娘太漂亮了!我就從沒見過這麼標致的女人,那個臉蛋,那個腰,銷魂啊。 」 張三:「小魚兒麵店的老闆娘,可不是一個小鎮上的麵店西施這麼簡單。她是江湖裡的魚 念織,是個赫赫有名的人物,曾受點蒼派掌門指點過劍法,武功高強。」 李四問:「你怎麼知道的?」 張三一臉得意,「我可是有江湖上的朋友。」 這三人談論起鎮上出名的麵店西施,引得鄰近數桌客人也都暗暗聚精會神的旁聽。 張三像個說書人繼續說道,「她性情爽朗,最喜歡聽曲,曾到百花樓去聽崔燕燕彈琴,弄 得整個青樓大為騷動。」 隔壁桌的客人聞言後手一抖,茶水濺濕了衣袖。 眾人議論紛紛,「女子上青樓啊………」 「人家是女俠啊,沒那麼多禁忌。」張三替她解釋著,「她貌美如花,追求者眾。我朋友 還跟我說,江湖上兩大少俠,少陽派巫同和點睛谷蕭流子還為了爭娶魚念織,大動干戈。 後來魚念織聲稱其已為人婦且難忘舊愛,便從此遠離江湖,才到咱們鎮上開麵館。」 李四問:「你們信她嫁過人嗎? 」 趙五搶著答:「不可信。她看起來就是個未經人事的大姑娘,大概是躲情債才給的說詞吧 。」 張三搖搖頭,「照理說不應該啊,她這麼漂亮早早嫁人才對,如今也過花信年華了。」 趙五:「麵店裡的小二阿土告訴我的,他家老闆娘之前當過宮女,可能因此耽誤了嫁人吧 。」 「宮女得學好多規矩,難怪她氣質不俗。」張三摸著下巴思考,「進過宮見過皇帝,還行 走過江湖,果然是見過世面的女人。」 李四撓撓頭,「這樣的女人眼光該有多高啊?」 張三又說:「她還特別有錢,我朋友說魚念織有好多田地呢,據說是丈夫留給她的。」 趙五瞪大了眼睛:「當真是有錢的小寡婦?哪有小寡婦不想男人的,我再去爭取吃碗麵, 努力努力,要是她一時寂寞難耐看上了我,我不就發達了?」 李四也站起身,「我也去我也去,說不定看上了我。」 張三也想湊個熱鬧,「一起走。小二,結帳。」 人群一哄而散,只剩剛才那位濺濕衣袖的客人在原地不是滋味。 這也太不讓人省心了。 □ 那群男人去了麵館,而魚念織卻來了悅來客棧。她一到客棧就有人引領她去樓上廂房,與 故人相見。 她要見的故人是當今的昭儀娘娘李則寧。 五年不見,李則寧已為人母,眉宇威儀更勝當年; 而魚念織的面容越發精緻,桃腮帶暈,明豔絕倫。 魚念織笑道:「李昭儀,多年不見,別來無恙。」 李則寧面無表情,「後宮生活無憂無樂。」 「你可是後宮第一的李昭儀啊,如今宮裡你說一誰敢說二?這樣你還不開心?」 李則寧依舊是淡然神色,「妃嬪對於陛下而言,也只是生兒育女的工具。你聽說了嗎?越 州獻美人,他明明很喜歡,卻賜死了她。」 魚念織嘆了口氣,「帝王本無情。」 李則寧看了她一眼,「可是齊焱對你有啊,真讓人嫉妒。」 魚念織笑了,「他也對你有過。」 李則寧不以為然,「那是儀王的真情,不是帝王的真情。」 連這個也要分啊?魚念織不想在這個話題糾纏,問道:「紫衣局呢?玉娘可好?」 「一般。」李則寧搖搖頭,「她跟了陛下五年,卻連個才人封號都攀不上。」 「才人?」魚念織一頭霧水,問道:「執劍人的吃穿用度,是和才人同一品級啊……」 「一個男人想要女人絕對的忠誠,會先佔領她的身體。」 魚念織嗆了一大口茶。 「有什麼說不得的?沒有陛下的允許,執劍人可上不了龍榻。當初你當上執劍人沒多久, 齊焱就讓你侍寢了不是嗎?」李則寧哼了一聲,「陛下對羅玉娘當真只是一般,他臨幸其 他女人,羅玉娘也只能在外頭守著。」又瞟了魚念織一眼,笑道,「你是不一樣,當初你 都是睡在裡頭的……」 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來了?事情的真相不是這樣啊。 後宮的話題著實讓人羞赧,魚念織也羞於辯解,連忙給李則寧倒茶端水,態度討好,「李 昭儀,您喝茶。」 李則寧接過茶杯,仍皺起眉頭,「你啊太招搖,居然在這裡開麵館。小魚兒麵館,是深怕 別人不知道你是程若魚嗎?你就不能找個不為人知的地嗎?」 程若魚一臉不在乎,「他要找我本來就不是難事。當初我行走江湖,他也派過卒子跟蹤我 ,害我玩樂都不能盡興。」 「你在江湖中,至少行蹤飄忽,而且還有人能幫你。在徐木塬開麵館根本是等死。」 程若魚搖了搖頭,「倦鳥會歸巢,是人都會有累的一天。」 「不就是需要個歸宿。」李則寧不太耐煩,「什麼蕭大俠巫公子的都好,你也一把年紀了 趕緊找個人嫁了。」 程若魚瞪了她一眼,「李則寧!你當我是什麼人?」 「我也不想管你的事!是齊焱生前囑咐我爹,一定要照看你,我才來提醒你。」李則寧面 露擔憂,「陛下疑心病重,他最近在柏城挖了新墓,我看哪天就把你裝進去。」她拿出一 個小木盒,裡頭有百兩黃金,「去別處生活吧。」 程若魚推拒,「我不差錢。」 「你收著。」李則寧口氣不容拒絕,「你是名門之後,不幸家破人亡,望你珍惜性命,才 對得起那些愛你的人。」 □ 程若魚走到自家門前,忽然對左右喊話:「出來吧,兄台。你跟得夠久了。」 程若魚向後一看,閃現出一人。只見那人身著華貴白袍,面帶青銅面具,身形挺立。 程若魚打量著他,問:「將棋營的人?……你不像個卒子。」她看向自己手裡捧著的 那一盒黃金,「還是來劫財的?」 那人直接欺身攻了過來。 程若魚身手不凡,一般人不能近身。但那人內功深厚,她所使出的招式一一被化解。況且 那人的掌法更是她前所未見,程若魚漸漸敗陣下來。不消半刻,那人已經點了程若魚的穴道 ,一把橫抱起她,走向屋內。 「我來劫色的。」 □ 那人把程若魚放到床上,兩人對坐相望。他勾起她的下巴端詳,「怎麼?害怕了?你先前 去青樓聽曲,膽子不是挺肥的?」 程若魚沉默著。 他的手撫過她的藕臂,發覺她身子微微發顫。 他輕笑,「你這麼緊張做什麼?沒遇過採花賊嗎?」 程若魚瞪向他,「哪有武功這麼高強的採花賊?」 「那麼今天你運氣好遇上了。」他摸著她的手,「你是我的了。」 程若魚被點穴掙脫不開,罵道:「你武功這麼好,當行有用之事。去行俠仗義,還是報效 國家,都比非禮婦人強。」 「人生苦短,要及時行樂。有花堪折直須折。」話說完他順手解了自己的腰帶。 見狀程若魚瞪大眼睛,哼了一聲,「你殺了我吧。」 那人聳聳肩慵懶說道,「我又不要你的命,我只要你的人。」 聞言程若魚呆呆的望著他不再說話,眼淚汩汩在眼眶裡打轉。 他不禁嘆了口氣,「你這種脾氣,這種腦袋,孤身一人行走江湖,能平平安安到現在,是 該說吉人自有天相,還是傻人有傻福?」 程若魚突然面露痛苦神色,他連忙出言制止她,「你別強行衝開穴道,會受傷的。」 他放下帷帳,在帷帳裡頭摘下面具。「是我。」 程若魚大吃一驚,「您…還活著?」 齊焱解開程若魚的穴道。 「真的是您?」 齊焱扯開衣服露出左胸,傷疤猙獰狼籍。 程若魚一把抱住了齊焱喜極而泣,「太好了。」 「別哭。」齊焱愛憐的望著程若魚,抹去她臉上的淚珠,動情的吻上了她的唇。 帷帳裡,兩情繾綣,春意正濃。 ==我是=天真率直==純潔無辜==赤膽忠心==欲拒還迎=的分割線== 「痛否?悔否?歡喜否?」 「歡喜。」程若魚聲音低不可聞,齊焱細細親吻著她髮鬢。 「陛…」 齊焱打斷她,「你該改口叫我夫君。」 「夫君……能跟我說說是怎麼回事嗎?你既然活著,怎麼過了五年才來找我?」 「這個事是韓定做的,我事先並不知情,計畫也諸多疏漏。皇叔在宮中耳目眾多,太醫亦 不可靠。我唯有先死,才有生路。所以韓定瞞著我,尋來能幫我假死的人,唐十七和唐十 八。」 「蜀中唐門是用毒高手。」 「沒錯,我進了陵墓後,他們在墓中將我復生,才第一次見到我。他倆本來以為能以毒攻 毒救我性命,沒料想到我已毒入肺腑,難以救治。」 「這下該怎麼辦?」 「原先韓定應允他們,只要能我讓恢復如初,陵墓裡的寶物皆歸屬於他倆人所有。如今他 們救不了我,又捨不下那些黃金,兩人商議後便用內力替我續命,讓我多活一年。」 「只有一年啊?」 「是啊。」齊焱點頭,「然後他倆就拿走五兩黃金。」 程若魚眨了眨眼,「夫君你一年的壽命只值五兩黃金啊?」 「是啊。」齊焱笑道,「唐門行事詭譎,本來就不能以常人之理判之, 當時我病重身弱,他們也不殺人奪財。」 程若魚思索了片刻,好像想起了什麼,對齊焱說:「唐門我去過一次,那裡的人的確很奇 怪,武林正道和家國大義,對他們毫無意義。」 「你跟誰去的?」齊焱冷冷質問。 程若魚被齊焱瞧得寒氣直冒,「沒...沒什麼。就是一群結伴同行的朋友。」她趕緊把話 題轉回來,「只剩一年壽命怎麼辦?」 「我在沒預料下,要多活這一年,心想身邊總不能沒有銀兩,就把陵墓裡黃金都帶走了。 唐十七唐十八盯著那些黃金實在心有不甘,於是他們又說還有個方法可以續命,叫我跟他 們走。我體弱不便,便同他們一同前去。」 「他們要擴建唐家堡,總是需要錢財。你們去哪裡了呢?回唐家堡?」 「在陝南鄂北的一處寒潭。他們說只要吃上一千條這潭裡的大魚,佐以蜂蜜,便能痊癒。 」 程若魚一臉不可置信,「這是真的嗎?」 「我也不信。但是唐十七唐十八在寒潭邊幫我搭好竹屋,並跟我要十兩黃金。我別無選擇 ,只好在此處釣魚、養蜂。」 「夫君你還會養蜂啊?」程若魚沒想到齊焱也會有這一日。 「世事難料,」齊焱嘆了口氣,「日子是過得清苦了些。我在寒潭竹屋修身養性了,一年 後果然沒死,身體的痛楚也減輕許多。這時候,唐門兄弟又回來找我,這次要跟我要五千 兩黃金。」 「他們這次又想了什麼好辦法?」 「他們給了我神照經。」齊焱笑著說,「我吃足一千條大魚,又練了兩年神照經,覺得自 己全好了,又非常想你,就想出來尋你。天下之大,人海茫茫,尋人不易。 我想找些幫手,也可應付一些變故,就開始做商船生意。」 「避開關中總是好的,」程若魚有點懊悔,「可惜我總在中原遊歷,沒有去吳越之地瞧瞧 ,不然我們就能早點見面。」 「也不打緊。我知道我的魚兒待我情深意重,三月二十三必會來徐木塬。只是此地不宜久 留。」 「李昭儀的話你全聽見了?」 「則寧是好意。」 程若魚點頭稱是,「李昭儀是好人。她家世顯赫,人聰慧能幹,還生了皇子,當今陛下怎 麼還不給她封后?」 「他想要有聰明的女人操持後宮,又怕太厲害的皇后會有當女帝的念頭。封個二品正好。 」齊焱撫摸著程若魚的髮絲,「宮中之事我已不想理會。五年以來,我想通了很多事,決 心換個活法,與你相守終生,不再拋下你孤單一人。」 皎潔月光灑在他的臉上,齊焱的眼神幽闇不可捉摸。 程若魚對他點點頭,「我們盡早離開這是非地。」 齊焱從她身後環抱她,輕咬著她的肩膀,一邊撫摸著她胸前的箭痕,程若魚覺得自己身體 又開始發軟,腦子也難以思考。 「說正事呢。夫君,你能別這麼不正經嗎?」 「魚兒,閨房裡正經的夫君不是好夫君。」 □ 小魚兒麵館關了。那天老闆娘收拾了細軟,搭上大馬車走了。 好多年後,有人在花燈節看見她。她身著精緻衣裙,與一俊俏男子攜手同行在大街上,形 狀恩愛。 一代女俠魚念織,嫁做商人婦,退隱江湖。 -- ※ 發信站: 批踢踢實業坊(ptt-site.org.tw), 來自: 114.33.150.29 (臺灣) ※ 文章網址: https://ptt-site.org.tw/China-Drama/M.1665583094.A.B7A
SSCI95: 推推~~養傷的那段超有創意,小魚兒真是呆得可愛。 10/12 23:03
cynicalbruce: 寫得真好!圓了遺憾了 10/13 01:36